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好自為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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好自為之

外頭天色已漸漸昏暗,淺月爬上枝頭,寂靜的燃著燭火的室內,卻沒有一絲聲響。

就連這座小院,都如同與世隔絕般,無人來打擾。

室內,湯池的邊緣上,側身躺著渾身濕漉漉的人還在昏迷,衣衫不整,便連領口處都是被輕微扯開,露出了白色束胸的一角,隱蔽而不可探查,零星的發絲散落在胸前,遮蔽著她肩上的一抹傷處。

而在她身側隔著不遠的地方,男子端坐在地上,看著她靜靜的臉旁。

二人的衣衫輕微的交疊,衣袍在地上鋪散開來。

隨著薄枝閉著的眼睫輕輕顫動,意識漸漸回歸,她慢慢地睜開眼來。

燭光暖意的室內,絲毫不冷,甚至讓人生了熱意。

薄枝睜眼時,便見坐在她身側的男人平靜地望著她,她背脊深感一涼。

她手指撐在地上,坐了起來,攏住了自己肩頭的傷處,戒備地向男人身坐的方向。

她濕漉漉的頭發已經不再滴水,散落在臉頰四周,琥珀色的瞳仁直接攝向了他。

二人對視,薄枝肩頭的咬傷隱隱作痛,看向裴懷瑾的眼神便愈加鋒利,眼睛似寸寸刀片,刀刀剮向他。

男人亦與她對視,任她所瞪,不為所動分毫。

顧不及身上的傷,薄枝開口便道:“裴懷瑾,小六和十一是不是在你手裏?”

他看著她,“是又怎樣?”

“你想要什麽,才能把他們放了?”薄枝眼睛別向他處,試圖與他討價還價。

可裴懷瑾並不上勾,拋開了這個問題,反問其他。

“薄枝,你處心積慮地做官,是想做什麽?薄家如今只有你一條血脈,就算當初薄家冤案有屈,就憑你,也能為一家八十口人翻案嗎?”

薄枝聽著,眼睛微楞,轉眸看他。

沒想到裴懷瑾查到的,比她想象的還要深。

薄家養父是身懷有罪案,她也正因此才能給自己套上一層掩護入朝為官,如今裴懷瑾的質問,倒是可以幫她排除掉身為昭雲人的嫌疑。

“你怎麽知道的!”她瞪眼看他,眼眸微微瞪圓。

男人眉眼深邃,心中卻不知在盤算什麽,“若想查自然能查到。”

“可你薄家大案,與我何幹,你為何殺我?”

裴懷瑾再次問出口這個問題,薄枝坐著的身形一怔。

是沒什麽幹系,可昭雲滅國,與他有幹。

薄枝沈默了,她不在意地在裴懷瑾眼皮子底下調整了坐姿,雙腿盤起,與他對坐,一直以來的男子“盲流”特質尚未來得及改變,而肩頭的衣服也因為她的動作,又向下滑落下來兩分。

裴懷瑾看得額筋跳了又跳。

薄枝垂頭看了會屋內光滑著沾了水漬的深木色地板,左右她看出來了,她雖一刀刺了他,可他現下沒打算立刻殺了她。

不然他不會只是冷著眼,將她丟進池子裏,而是直接讓人削了她的項上人頭。

如今她是女子的身份被他發現,還不是最糟糕的境地,她也還有保下小六和十一性命的機會。

事到如今,她怎麽可能坦白身份,為了一時意氣而壞了她的全盤大局。

她就是被裴懷瑾縫住了嘴,也不能說!

“我不會說的。”薄枝擡起頭,眼睛似刺猬一樣紮向了他,不耐,甚至含著幾絲厭惡。

針鋒相對。

裴懷瑾冷眼看著薄枝寧折不彎的渾身向他豎起了刺,手臂朝她一伸,捏住了她的下顎,將她拉到了身前。

薄枝身子來不及平衡,上身傾向了他,二人氣息交疊,她眼睛絲毫不避讓,與他對視。

若說是誰先拜下陣來?答案是沒有。

最終還是裴懷瑾手中的力道太大,把她的下巴捏痛了,薄枝輕“嘶~”了一聲,看著裴懷瑾的眼睛更涼了。

下巴延伸到脖頸處的皮膚上,因為在湯池中被他掐的,已經有了道道的泛紅指痕,擺在薄枝的身上,奇異的綺麗,偏偏給她幾分被淩虐的美感,又寧死不服輸的氣勢。

“不願意說?”裴懷瑾冷淡著開口,“若是用你那兩個屬下是命來換呢?你在我府上安插了這麽顆棋子,圖謀不軌,給你傳送消息,你若是不說,不如我讓人殺了他們倆。”

“裴懷瑾,你敢!”

聽此,薄枝當即變了顏色,甚至來不及偽裝的,咬牙切齒地沖他喊道。

這威脅對男人沒有絲毫用處,他只用看著她的眼神便能叫她明白,他敢!

薄枝臉白了又白,看著他死不張嘴。

男人冷桎著她的下巴,卻突然用力撇向了一側,放開,站起身來。

“薄枝,我給過你機會了,既然今日你沒有開口,那麽往後,都別再提了。”

他睥睨地看著地上的薄枝,而她仰頭去看,一如當初戰場上,他冷漠駭人的神色。

“帶上你的人,滾吧。”

隨後,腳步聲在屋內響起,男人拖著同樣濕了的衣袍尾擺,大步離開了這間屋。

薄枝聽著他的話,有片刻的楞神。

待她再擡頭去看時,屋門已經大開,漆黑夜裏,沒有了半分人影。

薄枝踉蹌地站起身來,衣衫已經皺的不太能看,她擡手托起胸前一抹發絲,凝視良久。

被裴懷瑾脫下的發冠,腰帶,軟劍,已經被整齊地擺放在了不遠處的桌上,一並放著的,還有一套男子成衣。

薄枝緩步走過去,冷眼看著桌上的物品。

她已經不太明白裴懷瑾究竟是怎麽想的,他對她越來越危險,甚至致命。

裴懷瑾今日的行為,多少給她幾分詭異,若是他對她做了什麽,她倒是可以堂而皇之的將之總結為他覬覦她這身體,她的臉。

偏偏他對她只是報覆。

報覆的還相當的......小氣......且略有些詭譎。

可這卻也確確實實地讓她有一瞬感覺他會想掐死她。

薄枝覺得肩上被咬的地方又開始疼了,“嘶~”

狗一樣。薄枝暗罵道。

她拿起了桌上的發冠,隨手潦草的將頭發束上,雖有些狼狽,但也比披頭散發的離開好。

衣領被她重新裹好,束上了腰封和軟劍。

至於桌上那套成衣,她看也未看一眼。

薄枝背對著屋門,擡手拿起了桌上的匕首,重新塞進了袖中。

裴懷瑾說的已經很清楚了,他既然沒有再追問,便是這次放了她。

往後,她便是與他為敵,生死相對。

薄枝垂眼,一時想到了裴懷瑾之前對她的那些“照拂”,眸子未明,不知在思索什麽。

身後傳來鞋靴走近的聲音,她耳朵微動,不是裴懷瑾,她想。

薄枝扭頭,果然,是他身邊的江容。

江容奉將軍的命在院外等候,待裏頭人差不多了再帶人離開,他走近室內,看到轉過身的薄枝,熟稔於暗探各種能力的江容下意識一驚,剎那時猛地垂下了頭。

薄枝竟是女子。

怪不得將軍特意讓他稍等片刻才進入室內。

薄枝擡眼看向江容,“他們在哪?”

江容利落道:“隨我來。”

薄枝被帶到了將軍府的側門,而門外,赫然有一輛玄色馬車等候已久。

她看到後頓住腳步,臉上沒什麽表情,扭頭問:“什麽意思?”

江容擡手指了指,道:“將軍安排人送你回府,他們就在車裏。”

“將軍還讓我轉告你一句話,說之後,你們之間,便是什麽關系都沒有了。官場之上,各為其主,薄大人好自為之。”

江容說完這些話,抱手一拜,便轉頭就走了。

只餘薄枝神情略古怪的楞怔在原地。

想來是裴懷瑾誤以為了什麽,覺得她是在為誰效力,才會有這番話。

不過如今這些對她來說不重要了。

薄枝扭過頭看向馬車,車旁已經早有將軍府的親衛牽著韁繩等候。

夜色下樹影陰翳,遮住她大半身影,涼風吹過,濕透的衣衫透著冷意。

她看著馬車,擡腳走了過去。

黑夜宵禁,只有孤零零的馬車轆轆走在街上,巡城的人看到車馬上懸掛的標志,也紛紛繞開。

車內暖烘烘的,一盞燭燈亮著,照著寬敞的空間。

薄枝上車後給小六和十一解開手上的綁繩,將他們扶在一旁休息,而她自己則坐在那個寬敞的足夠容人躺下休憩的榻上,眼睛虛無地飄著,身影瘦削,略有單薄。

她只是望著那盞微黃的燭臺,看了許久不曾挪開眼睛,無人知道她到底在想什麽,在這寂靜空蕩的黑夜裏,燭光閃動。

被重傷的小六倚在馬車的一側,在馬車搖晃的間隙中曾似夢非夢疲憊地撩開一層眼皮。

他看到的,便是薄枝臉上,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微弱茫然。

馬車行進,終於緩緩停在了薄府門前。

薄枝擡腳下來,而後扶著還在硬撐著身體的小六和十一。

三人下來後,駕車的將軍府親衛便扭轉了馬兒的頭,調轉方向遠去。

薄枝手邊的兩個人,也最終體力不支的暈了過去。

薄府的大門也應聲而開,松夏忙不疊地跑了出來,看到府門前的渾身濕透的主子,以及暈過去的二人,一時驚嚇地雙手捂住了嘴巴。

天吶,這是怎麽了?

松夏來不及聞詢,便聽薄枝道:“來幫我,把他們倆弄進去。”

松夏楞了下,猛地點頭,呆呆地去幫忙。

她們費力地將小六和十一拖回了府中屋內,松夏累的渾身是汗,大男人怎麽這麽重?!

“呼~”她用袖子忙給自己扇扇風。

而就在她準備給薄枝也扇上一扇時,松夏扭頭,眼前一花,肩膀一沈,主子便倒在了她身上,暈了過去。

松夏趕緊雙手托住,順著倒下的力道坐在了地上。

她看了看床上並排躺著的兩個男人,再看看暈在她肩頭的主子,一時欲哭無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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